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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品的欣赏过程
时间:2017-07-05来源: 点击:5224


  

    欣赏过程本身就是从简不从繁的。也就是说,就欣赏者的心理状态而言,面对一件艺术品,与面对一朵花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看她的样子,分析她的品质,然后开始联想、感悟。但无法否认,既然是出自艺术家之手,而不是自然天成,欣赏者必须正视艺术家在艺术品中的每一点小小举动,并参考这些人工痕迹,去探究艺术品所要表达的最终目的和意义,也就是主题。艺术家之所以这样创作,而不是那样创作,一定是有他的意图的(不要想劣等的艺术家)。因此,画儿上的每一个笔触,雕塑上的每一刻刀痕,都绝非盲目而来。因此,特别对于那些不一般的处理方式,人们必须认真琢磨,去试着寻找正确的答案。


    而且,正如上文所说,欣赏者必须知道,并设法排除艺术家在艺术风格、个性手法、甚至故意设置的阅读障碍等许多干扰因素,才有可能找到正确的主题。所谓主题,是艺术家创造这件艺术品的基本目的。应该说,艺术家的全部劳动,都是为了在艺术品中寄寓这个目的,并通过这件作品传递这个目的。而欣赏者,则不得不追寻着艺术家的思路,去试着寻找这个目的。事实上,欣赏者往往是被艺术家运各种艺术手段预先埋设的路标所诱导,自然而然地趋向这个目的,最终找到它,然后品味它,然后实现联想或感悟,并最终通过这种寄寓与传递的手段和水平得到欣赏的乐趣。评价者必须找到所有这些,才有可能给予正确的评价。  

   

    可以说,对花儿的欣赏,欣赏者除受了花儿的美的诱惑之外,欣赏过程是完全主动的,想怎样联想就怎样联想;而对艺术品的欣赏则不然。欣赏者看起来是主动的,实际上几乎总是被艺术家所左右,艺术家会用各种办法将他们的思路引向特定的地方。这可能是对艺术品的欣赏,与对自然状态的花儿的形式美的欣赏的基本区别。


    尽管这过程已经复杂了许多,但应该说仍是相对单纯的,也是首尾完整的,不过增加了一个对艺术家创作手法以及实现目标的分析、理解过程罢了。本质上讲,艺术品的欣赏过程是应该这样有头有尾地一步步实现的。必要时,宁可排除技术技巧的干扰,也要找到主题。但,在相当多的时候,如果你真正排除了技术技巧以及那些干扰因素,可能反而找不到主题了。因为主题可能正是建立在这些哪怕很古怪的手法之上的。因此你在排除的过程中,又必须琢磨艺术家的意图,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弄懂一点,排除一点,一点点接近主题。这有点象猜谜,或识歇后语。可见,艺术品的欣赏,要比观赏一朵花儿复杂了不知多少倍,当然,也增加了欣赏乐趣多少倍。这种最终目标的追寻与追寻中不断遇到的种种障碍,可能正是艺术品的魅力所在。 

  

    我必须强调一点,欣赏任何艺术品,对一般的欣赏者来说,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找到作品的主题,也就是艺术家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是谜底,是歇后语的“后”半句。尽管这主题常常很难找到,或很难确认。我也必须再罗索一句,“主题”绝非“思想”那样简单,它可能是思想、哲理,也可能是感情、体验,或情绪、感受。    


    但正如我们前文所说,有相当多的艺术品,包括诗歌、绘画、戏剧、音乐,多年的发展使其每个角落都布满了早已形式化了的东西。相当多的时候,所谓艺术欣赏,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对形式化内容的欣赏和玩味,那本来十分重要的终极目标反而退到了次要地位。特别是在那些早已形式化,风格流派区分得十分严格的艺术种类中,艺术家对形式化内容的把握、再现以及发展本身,开始变成了更为突出的欣赏内容,有时甚至完全取代主题,成了艺术欣赏过程的全部。这有其存在的理由:因为那些主题早已烂熟于心,这件传统剧目或曲目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我今天来,就是要看你表演得如何的(例如戏迷的戏剧欣赏,交响乐的古典名作欣赏)。可以这样说:这种值得许多人去玩味其技术技巧的作品,可能恰恰是整个作品早已被人公认,主题,包括所有实现技巧都已变得无可非议,然后才有真正的崇拜者、追随者去不断地玩味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要知道,五花八门的艺术种类,以及更为五花八门的风格流派的区别可能是无穷尽的,人们几乎无法归纳出一个既真正抽象化,又能够真正描述普遍现象的审美过程规律。而(我这话可能又要伤害人,致力深入研究这些形式化内容的学者、教授,在把如此精细、复杂、五花八门的技术技巧、风格流派(的形式化技巧)传授给子弟的时候,无形中加重了这些形式化内容的分量,而使仍处于浑沌、幼稚状态的学生,把精力更多集中于形式化内容。你可以想象一下人们对所谓学院派的评析,他们的基本特征是什么。我这话绝不过分,青歌大赛评委和观众的矛盾便源于此:面对一件几乎从来没有形式化过的艺术品,评委们的评判好象失去了依据,但仍然要寻找一些差不多的形式化标准来给它打分,这方法本身就不对了;而观众则没那么多规矩,他们是凭直觉,凭感受来投票。我不得不说,观众的欣赏过程是对的,完整的,他们找到了艺术品所追求的正确目标,并以此来评判艺术品的优劣,这评判即使是没依据的,但一定是科学的。这才是艺术品的正确欣赏过程。

    

    我们必须意识到,至少对中国人而言,艺术品诞生的基本目标总是主题,以及主题后面延伸出去的更为深刻的内容。无论创作、表演技巧多么复杂,多么引人入胜,它所依据的一定是一条思想、感情、感受主线,失去这条主线,这些技巧几乎必然会变成无的之矢。真正到位的艺术家,尽管他非常希望人们肯定他的形式化部分的水平和能力,但他最终的企盼还是对他主题的认可与品悟。那些有道行的艺术家甚至不能容忍这种只看形式而忽视主题的欣赏方式,因为他们花费了无数心思的劳动可能因此而流俗。因此他们总会想方设法调整表现手段强化主题。


    到了更深层次的艺术家,他们甚至有意弄巧于拙,让你无从形式化,无法用任何即有的规则去加以确认,甚至要让人笑那笨拙的古怪的用笔(可想一下毕加索的立方主义,或想一下齐白石的鱼虫,甚至想一下当代艺术中的种种怪异现象),但它却把神韵或强烈的思想主题,不可再质疑地突出了出来。人们理解了主题,却反过来对那弄拙的手法更为钦佩。看那些真正震撼了人心,俘虏了无数欣赏者的优秀作品,几乎无一不是靠统一在精彩主题之下的整体艺术效应;被公认为传世的经典作品,几乎都是因为主题诱导、烘托、实现得好而得以确立(因其它因素传世作品的这里不谈)。而那些广泛流传于民间的小曲、民谣,包括后来的流行歌曲、摇滚,看起来粗俗,却有着相当铁杆的追随者,爱不释手,同样是由于手法与主题的极佳呼应。他们的演释从许多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勾动了,并震撼了人们的心灵,并因此而爱不释手。这都在印证着一个道理,在整个欣赏过程中,对艺术品中任何手法的品味和评判都必须紧密地扣合着主题进行。脱离了主题,欣赏便不完整,尚未领悟到艺术品创作所期冀的最终效果。许多人弄不懂这一点,拼命在技术技巧上下功夫,做出来的东西已经很漂亮,毫无违规之处可挑剔,但人们并不喜欢,评价更不高,更不可能传世,便是这个道理。文学中骈文、鸳鸯蝴蝶派、西昆体等的结论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并不是说这种单纯的技巧欣赏不存在,或不允许存在。它可能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把玩,对技巧的把玩,对功夫的把玩,说白了,已经退回到了对形式美的欣赏层次。我不能说这不好,欣赏任何东西都是人们的自由,就象欣赏花儿、草一样,人们同样可以通过这种欣赏得到享受。特别对于专业人士,以及深谙此行的执迷者,例如戏剧家、戏迷之于戏剧;画家、画儿迷之于画作。喜欢绘画的人,可能更倾向于欣赏用墨着色的技巧与效果;音乐的演奏,人们可能更关注演奏技巧与合作水平;戏剧艺术发展到后来,无数观众已经可以把台词倒背如流,他们是闭着眼听戏,而专注于品咂节奏、韵味,等等。但即使如此,人们同样是在品咂与享受中,评判性格刻划、心绪渲染、神韵描模,以及风格流派演释的水平与能力。  


    有句俗语:“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话对外行来说多少有些贬义,意“你们不懂,瞎看”。在专业领域可能是这样的,因为大众对于已经形式化了的东西知之甚少。但对于欣赏过程,对于主题领悟方面的层次或水平,此话中的贬义则未必成立了,他们可未必只是“闹”呢。你不觉得他们的哭与笑,都是创作者所真正预期的吗?艺术家可能并不真的希望所有读者都是内行,只是希望他们该笑的时候一定要笑,该哭的时候一定会哭,实现了这一效果,就是艺术家的最大成功(许多时候技术技巧是要保密的)。大众可能更少受形式化的约束,直接领悟作品的精髓。可能懂专业的人士反而糊涂,因为他们可能久久地绕在已有的形式化里不能自拔,或不愿出来。如果把专业人士的欣赏(形式化层次的欣赏)仍然叫做欣赏的话,那这种欣赏只是针对专业技术技巧的欣赏,是无数欣赏角度中的一种而已,并不意味着比大众的欣赏层次高。 

    

    我对西方人比较重视形式美的艺术创作知之不多,但能感觉到欣赏的思路的确不一样。例如看一件雕塑,他们可能更倾向于看它的比例和质感,当然也包括因此而来的神韵。对于一件叙述性的作品,他们可能更追求其中的真实性(近日看大山演的那个《宫廷画师朗世宁》,对他们对艺术品的看法很感兴趣),而中国人则更讲象征意义,甚至政治象征。于是,正如你说,西方人的思路是直的,穷追不舍,他们可以追到极至;而中国人则只在某领域转圈儿,前进困难。但我说,中国人其实也是在追求真理。这个真理不是真的跑去摸到一下,而是坐在家里推论出来,不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个走法应该说是殊途同归的,甚至更高一层(还记得四两拨千斤的说法吗)。也许可以说,中国人可能更直接去追求感性的终极,或直奔哲理的东西;而西方人则更侧重于描述真实,然后通过这真实去说明感受或理念。